第三十六章:段熲
阳球到了后,在殿外等了会,就看到段太尉腆着肚子出来了。
在小黄门给段太尉找鞋的空,老太尉自顾说道:
“有些人啊,杀了个把的蛾贼,就觉得自己是个人物。
知道本太尉在西州杀了多少人吗?见过人头堆的山吗?知道那些羌胡怎么叫爷爷吗?”
说着,有吃了两口果子:
“别说,到底是这宫里的吃食好,有些人觉得这日食了,我这太尉就到头了,然后什么猪狗都来欺负你一下。
这次只算小惩,如果放在西边,敢越我马头的,早就把他狗头拧了。”
这会,小黄门给段太尉找好鞋,又喊了几个壮的同僚,一起扶着段太尉出去了。
全程段太尉都没瞅一眼阳球,但每句话说的都是给阳球听的。
阳球在那气的发抖,拽着左袖,骨节都发白了。
看着肉球太尉沿着台陛越走越远,阳球的眼睛也越眯越小。
“阳球入殿”这是小黄门在殿外唱名。
听到这声,阳球一甩袖子,脱了鞋,踩着小步,躬身入殿了。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“老太尉,你这样折辱那阳球,不怕他狗急跳墙呀。这人是朝里有名的烈性子,比当年李膺都不遑多让,老太尉还是小心一点。”
这是一个和段熲相善的小黄门,半是提醒,半是疑惑的问道。
“你懂个屁,见过驯马吗?在凉州,我就尤善驯烈马。
这马要是尥蹶子,那就用锥子锥打,要是敢突然失前蹄,那就用鞭子抽,没有一匹马是不被驯服的。
这阳球也是这样,不多驯几次,真当这里是他河北。”
说着段太尉自矜道:
“我看呐,这在朝廷为官,和在军中差不多,只要你够狠够凶,人就会畏你服你。”
说完,就打了打手,示意小黄门送到这就行了。
然后段太尉又继续坐着他那二十人抬的步辇,向着宫外去了。
望着段太尉远去,之前开口提点的小黄门,喃喃自语道:
“太尉啊太尉,你只当自己有鞭,能肆意鞭挞,就忘记了那阳球也是执鞭之士吗?看来,你老取祸也不远了。”
然后就不再看段太尉,跟着同僚们又回去执勤了。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刘宏这会很高兴,因为又一场危机被他顺手解决了。
前些日子,天突然就日食了,这在天人感应的文化中,明显是他君王失德。
有不少讨厌的老物,就上书说什么,自己不应该修宫殿,不该办西园,甚至更不该卖官。
幸好还是这老段懂事贴心,朕这边还没反应过来,他那里就上书自劾了,把这日食的灾异揽在自己身上,真的好。
现在去职算啥,后面再让他做个司空,算是朕的酬礼了。
当然,该要交的钱,那是一分也不能少。
这会,阳球入殿了,刘宏看着这名爱臣,满心欢喜。
刘宏在朝廷里也有自己的基本盘,就是刘郃为首的河北派。
说来朕能当皇帝,全亏了他的族兄刘倏举荐,才能被窦武扶立为天子。
只可惜,刘倏后来跟着窦武作乱,没能善始善终。
但朕终究感念这个情分,把他弟弟刘郃一路提拔,现在已经位为司徒了。
其周围团结的河北系官员也成了朕的肱骨,现在内有宦官一门,外有河北系一党,朝势尽在掌握。
而这阳球就为朕所爱,精明强干,解朕烦忧。这次升他做司隶校尉,也是看此刀锋利,能杀人。
在刘宏赞许的目光下,阳球落席了。
但刚一坐,他就去掉了自己的进贤大冠,从左衣袋取出一折子,五体伏地,口呼:
“臣有一事,愿告陛下。昨日查得奸案一桩,中常侍王甫使门生于京兆界辜榷官财,涉钱七千余万。
臣觉此事重大,不敢迁延,特将此事上奏陛下圣裁。”
刘宏一惊,脸上的笑容都停滞了。
他敛容问到:
“可有此事?卿也是懂律的,诽谤他人者,以罪同。这事可开不得玩笑。”
阳球面跪着,听得这话,朗声道:
“臣所说皆有其证。”
说完,就将奏折高举头着,就让抬夫抬他继续往前走。
阳球冷酷一笑,从衣袋里掏出诏书,就扯开:
“罪臣段熲,你的事发了。这是国家诏书,拿你入狱,还不束手就擒。”
这把老太尉搞懵了,我的事发了?拿我入狱?刚刚老夫还和国家谈笑风生,就要拿我入狱?
真的是好大的狗胆啊,这阳球竟然敢矫诏!
段熲立马警觉起来,他招来扈从和宾客,让他们从步撵下抽出藏着的刀剑,立马将阳球等人围起来。
段熲边调度义从,边向着上东门上的城门上的东明司马吼道:
“阳球矫诏,还不拿下。”
一直在门楼上紧张看着段阳二人冲突的东明司马,听到这话,大吃一惊。
不敢迟疑,就带着所隶的宫门郎冲了出来。
阳球看此景,大笑:
“天作孽犹可恕,人作孽不可活。段纪明,你果然是发了昏了,竟然敢藏兵入禁。
好啊,好啊。谁说我这是矫诏,东明司马还不上前一验!”
东明司马暗暗叫苦,他不过是秩比千石的小小宫掖门司马,这两边大佬,他一个也得罪不起。
听阳球喊他,只能硬着头皮上前,接过阳球手里的诏书。
一看,果然是真的,老太尉危矣!
东明司马恭敬将诏书还给了阳球,然后一挥手,就让宫门郎将段太尉队伍围了起来。
段熲一看不好,这局势反过来了。
他手下的羌胡义从都是罕种羌,是他拣选的勇士,对他死心塌地。
其中有几个羌胡,对着段熲叽里呱啦的讲着胡语,段熲脸色铁青,一声不吭。
见主人不说话,羌胡义从只能持刃将他保护在里面。
羌胡兵不敢动,宫门郎们也不敢动,倒不是怕这些个披发左衽的杂碎,他们这些宫门郎,哪个不是以一当十,武艺绝伦的。
他们是不敢冲这位老太尉,此人武功太盛,杀了羌胡几十万人,他们是又惧又敬。
东明司马明白手下的心思,难为的对阳球说:
“独坐,弟兄们下不去手,是不是再去问问国家,会不会弄错了。”
阳球脸色难堪,一群废物。
他跳下朱车,独自抵着这些羌胡的刀兵,走到了段熲步辇下。
段熲努力挤出一点微笑,阳球突然就抓住他的胳膊,把他掼到了地上。
“下来吧,老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