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强制服役

    火光飚眼,定睛一看,是一队凶神恶煞的淄衣官兵,桑老大被两个壮汉扯住胳膊,朝后拖拽,因为腿脚不便,他痛得大汗淋漓,浑身发颤。

    “大哥,放开我大哥——”

    小妞一看桑老大受欺负,当即尖声哭闹。

    “什么人在喧哗!”队伍中甲长不悦一眼扫过来,他的眼神不同寻常,是带着杀过人的煞气。

    郑曲尺赶紧捂住幺妹的嘴。

    祖宗哎,快别叫了。

    桑幺妹“呜呜”哼唧了几声,估计也感受到了现场的压抑紧张,渐渐安静了下来。

    火光一下就集中飘到了郑曲尺身上。

    压力一下也全给到她这边了。

    她将幺妹放下,估计刚才起得匆忙,这会儿只觉得下面卡得慌,于是她不假思索,拿用手拨了拨。

    可下一秒,在意识到她当众干了什么事情时……她表情瞬间凝固了。

    而那些看着她的人也愣住了。

    卧槽,这黑皮少年……竟当着他们的面整理裤档?

    他这是在公然在挑衅他们吗?

    官兵一掌按在公刀之上,粗声质问:“你可是桑瑄青,福县河沟村的木匠?”

    郑曲尺安慰自己,她现在是个男人,男人都爱干这种猥琐事……吧?

    秉着我不尴尬,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强大心态,她生生,或许狼巢虎穴,但她一个土木工程专家,组建过多少重大工程项目,这完全就是一叶扁舟重游赤壁一一驾轻就熟。

    她眼中充满信心,可桑大哥却只从她眼神中看到清澈的愚蠢。

    这个瓜娃子,她还真拿自个当男人了?再说就她那蹩脚的手艺一展示,绝对就是一个“怠工”的罪名,她不想活了?

    奈何桑大哥有心想阻止,却没那个实力。

    对方这抓壮丁的一系列过程行云流水,甚至担心他们提前收到风声逃匿,都阴险到深更半夜才出来逮人。

    最终,背上箱箧的郑曲尺被送到了寮蓬,与几十个臭气熏天的汉子聚集到一块儿,坐上去长驯坡的板车。

    第一次坐马拉车的郑曲尺,出于对古代工匠造车水平的好奇,一番观察审视,发现这无篷板车轴距过长,光考虑载人的承重性,忽略稳定跟速度……

    这连后汉时期的辎车都赶不上吧。

    她有些惊讶邺国交通工具的简陋粗劣。

    这时,一道恶声恶气的声音凑近:“瓜皮,想不到你也来修营寨啊,这可是朝廷工事,听说先前有一批木匠验收不合格,全被当耽误工程处死了……你那木活如果拖了后腿,估计下场……”

    这一嘴滂臭的人,谁啊?

    她皱眉看过去,是一个面**滑的癞痢头……对方如此显著的特征,一下就让她知晓对方是谁了。

    垂下眸,她丈量出板车最脆弱处,手指一按,看似结实的车板当即剧烈抖动,跟快要散架了一样。

    颠得癞痢头一个哎呦地翻倒跌地。

    只见郑曲尺气定神闲俯视他,一张黑黢黢的小脸不笑时,跟个索命鬼似的:“再啰嗦,摔死你狗日的。”

    癞痢头从未见过她这种眼神,一时之间竟被吓住了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长驯坡离山沟村倒不算远,十几里,前面骑着马,后面拖着车,而车上的人腿闲着,嘴就闲不住了。

    “你哪村的?”

    “水昌。”

    “你呢?”

    “夷上。”

    “难不成你就是夷上青工?”

    匠人在大邺共有四种级别,工,匠,师,家。

    工匠是对所有工艺专长匠人的称呼,而青工,则是以姓氏加上匠人等级,哪怕评的是最低等级,那也跟一般的工匠区别开来了,这说明他至少懂得三类以上木工活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也被……”

    “嗳,不只是我,福县、龙井县跟这周边乡下工匠,全被县衙的人抓,呃,征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出啥子事了?”

    “小声些,我听我侄娃儿说,这一次的营寨可不是给一般的驻扎军修的,而是活阎罗,你说说看,哪一县敢怠慢哦,那都恨不得搜罗出所有工匠奉献上去,以保自个小命。”

    “天呐,他、他要来咱们这小县城干啥子,而且他不是只相信他手底下养的那批军匠团吗?”

    “听说是上一仗,巨鹿国的陌野以奇巧工器,偷袭了他的军队,军匠团损失惨重。”

    车轱辘在乡间泥土路上转轴的咔哒、咔哒声,谈话声,在深冷的夜里逐渐远去。

    秋风如丝,专寒苦命人。

    郑曲尺没得袄子,一边听着他们将“活阎罗”暴戾恣睢的形象描绘得绘声绘形,一边冷得打了个阿秋。

    淦,本来就够冷了,这一路恐怖故事听下来就更冷了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天蒙蒙亮时,他们彼着一野的风寒露水,终于到达了长驯坡。

    福县处丘陵地带,山多平地少,而长驯坡则处于几个小山夹缝之中,玉带瀑布冲刷而下,势不可挡,直奔水渠,可谓一处天然隐匿性强的盆地。

    冻了一夜的肢体有些发麻,因此郑曲尺下车时,僵硬得跟个七老八十的人一样。

    当然,其它人也没好多少。

    而专门负责接送工匠的官兵与长驯坡守卫交接接完,直接解开板车的绳索,骑上快马就返程了。

    当他们没人接引,自己惴惴不安来到营寨东辕门时,看到的是一幕热火朝天的施工现场,偌大的空地上,上百名赤膊工匠卖力干活,敲打拉锯,叮叮当当,咿咿呀呀。

    顿时,从未见过这么大场面的乡村木匠,被城镇井然有序的工匠给深深震住了,自卑感油然而生。